H

20200510
在寫了一篇長長的關於 G 的文字後，意外得到很多人希望我繼續寫下去的回應，但總覺得有什麼卡住了該緩一緩，暫時不想把全部投注在 G 身上了，決定寫點關於在寫了一篇長長的關於 G 的文字後，意外得到很多人希望我繼續寫下去的回應，但總覺得有什麼卡住了該緩一緩，暫時不想把全部投注在 G 身上了，決定寫點關於 H 的文字，有點像報復，我希望你們都看到，但其實說到底是我怕沒有寫下來就是遺忘。

我快要忘記了。

和 H 是在上海才算真正認識的，即便早就知道這個人，和對方卻從來沒說過話。奇怪的是，我們第一次長時間相處就是因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兩個女生、三個男生，五個對彼此沒有太多認識的人就這樣因為參加工作營訂了同一間 airbnb 睡在一起。我和 R 睡在房間的小閣樓平台， H 和 B 睡樓下的房間，負責訂房的學弟則不知怎麼可憐地睡門口的沙發。很多時候我會有種錯覺，好像我們是兩組性別對調的人， H 和 B 一個每天早上認真地用髮雕抓頭髮，一個則是每天晚上認真地洗髮護髮做泡泡浴，而我和 R 則是每天一回房裡便爬上閣樓，連澡都沒洗倒頭就睡。短短的兩個禮拜我們會一起走路去上戲，晚上一起吃飯後再一路亂晃走回住處，老實說我現在想不起來大部分和 H 相處的時間是發生在什麼時候，但那個晚上的最後卻怎麼都不會忘記。

那是在上海的最後幾天，工作營的事情告一段落，一行人去了一趟蘇州後又回到上海。他提議找間酒吧喝一杯，我和 R 答應他後便隨興地一起踏進了間小小的、掛滿國旗的酒吧。我不太記得三個人坐在一起到底聊了些什麼，印象裡大部分的時間是他指著頭頂上成串的世界國旗，像主考官一樣考著我和 R。回去的時候 R 因為太累了便先回到房裡， H 站在街區的柵門口把我叫住。 「不是一直想試試這菸？」 那是我之前盯著看了好久的菸，細細長長，藍色微微發亮的煙嘴。像是被催眠般，我走向他，他遞給我上一秒點著了還在他嘴裡的，煙嘴有淡淡的甜味。我像第一次下水的小孩忘記憋氣地嗆了一口，他溫柔地指導我吸氣、吐氣，花草茶的香氣流進肺裡。酒精的熱氣和煙草的香氣在身體裡流竄，我和他輪流把那支菸遞到對方指尖上，不知道是第幾次的交換，他捻熄了那隻菸，看了我一眼後親了我的臉頰一口。 「抱我。」 命令似地要我回應他，我小小地回了聲不要，但不知道為什麼那是記憶裡的第一次擁抱，我忘了最後是怎麼走回房間的。之後的幾天我們開始牽著手逛遍各個地方，即便初春的上海冷得讓人瑟瑟發抖，我的手卻因為緊張的關係不停滲出汗水，他總是笑著看我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開玩笑地假裝兩隻手因為太濕而滑開，然後再緊緊牽回來。

C 是我的朋友圈裡第一個知道我們在一起的，那時候的她在遙遠的波蘭，從電話裡驚嚇的聲音裡我完全可以想像她嘴巴久久闔不起來的模樣。大家知道我們的關係都是一樣的反應，太令人驚訝了，兩個看起來沒有交集、完全相反的人居然交往了，說起來自己也驚訝呢。

在那之後我們大概每天都膩在一起，即使沒有見面睡前也一定會通電話，我從來沒做過這些事，他像充滿經驗的導遊引導我們接下來前進的方向。「妳愛我嗎？」我花了好大的力氣試著擠出愛的字句回應他，同時來回確認自己的心。 「你覺得我們會結婚嗎？」「你覺得你們會結婚嗎？」
H 和 B 問過我一樣的問題，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冒出篤定的聲音是不會，但對 H 的問題我給的卻是不知道呢⋯⋯這種閃避的答覆。我喜歡他的幽默，喜歡他的自信，喜歡兩個人之間無聊又糟糕的笑話，喜歡和他在一起被小心認真對待的時候。 「妳有發現我的用心嗎？」當然有呢，畢竟我也還算是個心思細膩的少女，我知道你會在吃飯吃到一半停下來看著我再滑個手機，等我跟上你的進度後再繼續吃，我知道你會在走到有階梯的地方誇張地用身體假裝要下樓只為了不讓我又不小心絆倒摔跤，我知道你平常收得好好的那些感性認真的一面⋯⋯，但我不知道的是原來愛原來那麼脆弱，不知道原來要付出那麼多努力，不知道原來努力還不一定夠。

去波蘭的前一晚 H 跑到我家樓下，沒有什麼浪漫的奇怪場面，我們一起走到最近的車站的最遠的出口。「明天不會送妳喔。」像是達成心中小小的默契，我們盡量讓離別的場景簡單平常，擁抱，再見。轉身要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叫住了我，像是第一次在上海被他叫住那樣，我往他那裡靠近了幾步，但這次不一樣的是他朝我跑來，像深怕什麼東西溜掉似的緊緊抱著我。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沒有想到這對他來說是那麼重要的事，更沒有想到那竟然是最後一次的擁抱。

後來的日子裡我們維持著每天打電話的習慣，但是再更後來就沒有了⋯⋯ 我要他別再打給我了。